每年，欧洲央行主办的辛特拉论坛和美联储主办的杰克逊霍尔年会，堪称是央行领域的最受瞩目的两场盛会。而今年，当全球主要央行的行长们在葡萄牙度假胜地辛特拉“聚而论道”时，人们似乎不难发现，他们的关注点与往年大为不同了：
各国央行行长开始更为重视那些对全球货币体系控制权日益加剧的挑战：从对美联储的政治攻击到稳定币的崛起……
在过去几年，欧洲央行举办的这场年度会议其实一直被高通胀的担忧主导——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以物价稳定为核心任务的各国央行，在2021-22年物价飙升时大多被批评反应迟缓。
但今年的讨论——从央行行长们精心安排的专题小组讨论到酒吧里的深夜交流，都集中在了现行货币体系面临的更为关乎存亡的威胁上。
特朗普的恐吓
美国总统特朗普对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愈发频繁、且常常具有人身攻击性质的抨击，以及关于提前选定“影子主席”的暗示，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任何暗示美联储可能屈服于白宫压力以降低借贷成本的言论，都将损害其独立性的声誉——数十年以来，独立性一直是全球中央银行的核心原则，被视为维持政策可信度和投资者支持的关键。
瑞银资产管理公司本周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在该公司调查的央行储备管理人员中，三分之二的人表示担心美联储的独立性正面临风险。
在本周辛特拉的小组讨论会上，鲍威尔驳斥了这些担忧，称他和同事们“100%”专注于低通胀和充分就业的双重目标，“以完全非政治的方式”行事。
鲍威尔的发言赢得了在座经济学家和央行行长们的如雷掌声。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表示，如果她及其同僚们处于鲍威尔的位置，他们也会像他这样做。
美元体系的不稳
然而，即便鲍威尔再三保证美联储的独立性不受政治左右，但市场的信心似乎已经有所动摇。央行行长们本周还公开谈论起了一个几个月前还属于“禁忌”的话题：如果美联储明年的主席是特朗普挑选的人选，美联储还会继续在外国银行陷入困境时向它们提供美元贷款吗？
这些美元互换协议安排帮助支撑着美国境外规模达25万亿美元的美元信贷市场，同时也服务于美国国内的目的：通过帮助扑灭境外的金融大火，它们能有效地防止“火势”蔓延到华尔街。
然而，特朗普政府一系列退出国际协调机制的举措，已引发了对这些“生命线”的担忧，尽管目前尚未有任何行动表明美元互换机制将被立刻切断。
韩国央行行长李昌镛对此表示，与欧洲央行和其他主要央行不同，韩国央行与美联储没有长期合作安排，而是会在必要时寻求临时援助。尽管美元互换安排在危机时期发挥了作用，但有时也会出现美联储无法解决的本地美元流动性问题。
李昌镛称，“我们的理解是，当美联储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延长互换安排时，我们必须进行自我保护。因此，我认为保持充足的储备水平非常重要。”
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则强调了区域互换安排的重要性，例如东盟和中日韩(10+3)框架下的清迈倡议，作为额外的安全网。
一位要求匿名的欧洲央行官员表示，各国集中美元和黄金储备也可能作为一种权宜之计，尽管这不太可能足以弥补重大的短缺。
无论如何，这些担忧引发了一场更广泛的讨论，即美元是否正在失去其作为全球储备和贸易首选货币的地位，而目前尚无可行替代方案。为了安抚这些国际同行，鲍威尔本周只得再度承诺，“我们仍然拥有(与过往)相同的权限，并且在符合法律授权且我们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仍然准备使用这些权限。”
稳定币的冲击
最后，稳定币——与官方货币挂钩的加密货币代币，也成为了本周辛特拉会议讨论的一个新议题。甚至在会议场地的酒吧里，一些央行行长在非正式讨论中熬夜讨论了这一话题。
虽然一些与会人士认可了稳定币作为一种交易媒介的效率，但近年来其迅速普及，正让许多央行行长感到担忧——尤其是自特朗普将其作为扩大美元全球影响力的工具以来。
他们担心，如果投资者怀疑发行公司没有足够的货币来支持已发行的代币，稳定币可能会容易发生“挤兑”，如同2022年TerraUSD危机时的情况一样。
英国央行行长安德鲁·贝利表示，如果稳定币要被视作合法的交易手段，就必须证明它们能够“保持其名义价值”。
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稳定币相当于“一种货币的私有化”——将货币供应从央行行长手中夺走，并削弱了央行执行货币政策的能力。
韩国总统李在明在今年竞选时的承诺之一，就是发行以韩元计价的稳定币，因此韩国央行也正对此话题高度关注。李昌镛表示，“发行韩元稳定币可能会让它们更容易与美元稳定币进行兑换，这反过来可能会增加对美元稳定币的需求，使我们难以管理外汇。”
按照日程安排，今年的美联储主办的杰克逊霍尔全球央行年会将于8月21日-23日举行。不难预见到的是，这些官员们本周在辛特拉论坛上聚焦的风险点，很可能将会在下月他们“再聚首”时，再度成为热议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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